在一定程度上讲，《敌》像是( shì)小津安二郎与铃木清顺( shùn)的混合体。它的表意方式( shì)偏向新浪潮，风格颇为晦( huì)涩，又带着强烈的日常感( gǎn)，融合了日本电影的两个( gè)极端，即强烈的“平淡生活( huó)”气息与极度的“诡异变态( tài)”氛围。黑泽清同样是这种( zhǒng)混搭风格的导演，而吉田( tián)大八在《敌》中则更进一步( bù)，试图将两种风格都做得( dé)更加极致，从而变成“黑泽( zé)清PLUS”。
吉田大八的风格并不( bù)以此为起点，却逐渐走向( xiàng)了它，这或许也是日本电( diàn)影人在追求艺术道路上( shàng)的共同趋向，受到观影经( jīng)历、审美基础的影响。巧合( hé)的是，这也对接了影片中( zhōng)老男人的发展方向，同样( yàng)会不可避免地走向唯一( yī)属于他的人生终点。
在本( běn)片中，小津安二郎的日常( cháng)性构建了前半部的作品( pǐn)，在循环的内容中形成了( le)生活的周而复始，又从细( xì)节到意象的设计而逐步( bù)预埋、愈发明晰地表现出( chū)了日常之下的黑暗真相( xiāng)。这种循环段落中的对比( bǐ)所突出的变化，不着痕迹( jì)的日常生活中本质揭露( lù)，同样是小津安二郎的特( tè)质，并在后半部中激化、外( wài)放成了铃木清顺式的“主( zhǔ)观幻想作用于现实世界( jiè)”。它的日常是老年人的生( shēng)活，掩藏的是老人幻想自( zì)我的隐秘心境，试图用幻( huàn)想中的美好去弥补现实( shí)里对人生缺失的感受。
最( zuì)初的幻想是完美的，关于( yú)完全自主生活、经济独立( lì)的尊严，具备强盛的经济( jì)实力，由此外延到了壮年( nián)的男性能力，从异性吸引( yǐn)力到性欲宣泄力。它由两( liǎng)种形式进行了具象，分别( bié)是肉体与生活环境的“清( qīng)洁”、无老人的异味，以及对( duì)美食与美酒的享受，即性( xìng)欲对应的“食欲”，又与“独立( lì)自主”的姿态结合在一起( qǐ)：美食由自己赚到的经济( jì)实力进行支撑，异性魅力( lì)则来自于非物质经济、甚( shèn)至反过来支撑经济实力( lì)的文艺水平（法国文学教( jiào)授）。
这一切的元素，组成了( le)老年人的尊严生活，从社( shè)会地位、经济地位到性别( bié)地位，有尊严且独立地满( mǎn)足了各方面的欲求。但在( zài)现实中，他已经处在了衰( shuāi)老的人生阶段，个人实力( lì)不足以正常支撑这些诉( sù)求的实现，经济的衰退让( ràng)他需要依靠养老金，而不( bù)仅仅是文艺工作的知识( shí)所得，肉体老化更是无法( fǎ)支撑美食与性欲的满足( zú)。这带来了他对诉求实现( xiàn)的扭曲，变得没有了社会( huì)人与性别层面的尊严，依( yī)靠养老金的“政府施舍”、朋( péng)友的施舍去购买美食，也( yě)用其他人的赠礼来清洁( jié)肉身，并外延到“肉身的异( yì)性魅力”、实现情爱诉求。
但( dàn)即使如此，养老金也只能( néng)勉强拖延时间，入不敷出( chū)意味着“死亡”破产的逼近( jìn)，而同样具有“死亡”意味的( de)肉体衰老则让他的魅力( lì)下降，性欲与美食欲望更( gèng)是无从满足。在前半部中( zhōng)，前者主要以后者的形式( shì)表现出来，吃下朋友赠送( sòng)、养老金购买、异性仰慕者( zhě)赠送的诸多美食，却反而( ér)愈发难以消化，暗示着性( xìng)欲在肉身与魅力衰老之( zhī)下的难以满足。
因此，这些( xiē)欲求无法得到第一层幻( huàn)想的完美满足，从而变得( dé)扭曲起来，具有了更阴暗( àn)、也更指向本质的形态，继( jì)续试图落实在现实人生( shēng)之中，作用于各个现实感( gǎn)的段落里。影片以季节的( de)流转作为阶段的分界，季( jì)节本身就是日常生活在( zài)较长范畴内循环的表现( xiàn)形式，在阶段中则变成了( le)每日维度生活的循环往( wǎng)复。不同的季节有着人物( wù)“表象生活”到“幻想推进”的( de)不同表现阶段，在单一季( jì)节中的每日段落也有着( zhe)更细化层面的不同阶段( duàn)。
最初的夏天，是老人从最( zuì)完美形态开始、逐步暗示( shì)性地流露出欲求、并发展( zhǎn)到欲求扭曲的阶段。从完( wán)美生活的打破到欲求的( de)扭曲，始终以暗示性的程( chéng)度所表现，最终的结果是( shì)“扭曲的发生”，引出了第二( èr)个季度的更激化、直观表( biǎo)现，让现实环境从日常氛( fēn)围变为直接的光怪陆离( lí)的状态，形成了幻想扭曲( qū)的外化。
夏天篇章的第一( yī)日，也是作品的第一个段( duàn)落，是老人最完美的状态( tài)。他顺利地苏醒、吃简单的( de)早饭、拿快递、接洽文稿撰( zhuàn)写的工作、购买美酒，一切( qiè)都完全独立自主、自食其( qí)力。但在这个部分，暗示性( xìng)的真相已经有所预埋。镜( jìng)头始终保持了一种逼仄( zè)的观感，将他的行为放置( zhì)在下方、倾斜、外框束缚的( de)非开阔对称构图之中，对( duì)其吃饭的画面更是采取( qǔ)了背后取景的角度，掩盖( gài)了其满足食欲的正面呈( chéng)现。同时，镜头给到了碗筷( kuài)摆在水池中、未经清洁的( de)特写，暗示其生活的不规( guī)整、“干净”的未达成。而在超( chāo)市买酒的时候，他也反复( fù)犹豫，流露出了经济拮据( jù)的信号。显然，以他现在的( de)经济实力，并不足以支撑( chēng)起满足食欲，工作洽谈的( de)文稿收入是不够的，简单( dān)的早餐意味着饮食预算( suàn)的控制，并没有满足他的( de)食欲。
随后，他与朋友相聚( jù)。这是第一个“外化真相”的( de)段落，源于他对外部世界( jiè)的接触。这会反复出现在( zài)不同季节的开头段落，打( dǎ)破了老人内部运转的封( fēng)闭“宅家”生活。封闭意味着( zhe)高度的主观化，表现其幻( huàn)想中的生活状态，而与外( wài)部的接触则引入了更现( xiàn)实的部分，打破其独立的( de)完美幻想。
在这里，朋友送( sòng)给他高级香肠，对话则表( biǎo)现了很多真实面的生活( huó)窘迫。他凭借文艺学识的( de)稿费与演讲费不足以支( zhī)撑生计，却又保持尊严，不( bù)降低要价，甚至还会勉强( qiáng)维持每个月的报纸开销( xiāo)，只为了吸取知识，并给外( wài)人呈现出“生计无忧”的假( jiǎ)象。这是他对自我尊严生( shēng)活的幻想，也流露出了些( xiē)许的悲观真相感知，表示( shì)“每个月算钱，看着余额的( de)减少，都像一步步逼近死( sǐ)亡”，显然已经意识到了生( shēng)计拮据、肉体衰老、人生末( mò)期的生活真相。他只是幻( huàn)想着自己能够独立地体( tǐ)面生活下去而已，实则勉( miǎn)强且局限地维持着这种( zhǒng)完美的幻想，并不能真的( de)享受美食、得到“清洁”的肉( ròu)身与生活环境，已经埋下( xià)了“完美幻想打破”与“随之( zhī)扭曲变化”的前提。
最后，朋( péng)友送给他高级香肠，引发( fā)了下一日的小阶段变化( huà)。第二天的清晨，依旧是醒( xǐng)来、吃早餐的流程，却有了( le)潜在的不同。他并未顺利( lì)醒来，而是挣扎后勉强起( qǐ)床。这是对“幻想”的暗示，梦( mèng)境即是幻想的落地，第一( yī)天顺利从“幻想”中醒来，意( yì)味着幻想本身的美好，也( yě)将之顺利地延伸到封闭( bì)环境的主观性现实，此时( shí)则明显有了弱化。这源于( yú)他对美味香肠的接受，已( yǐ)经为了食欲而放弃了“独( dú)立生计”的尊严，接受了馈( kuì)赠。
这意味着其诉求满足( zú)的扭曲化，让步了尊严与( yǔ)独立的完美形态。也只有( yǒu)在扭曲之后，他才在第二( èr)天获得了更加明确的欲( yù)求暂时满足。吃饭的画面( miàn)多了细节，处理肉、享受早( zǎo)餐、研磨咖啡豆的部分都( dōu)得到了正面与特写的强( qiáng)调。此外，第二天的日常也( yě)多了新的内容，即“清洁”，清( qīng)洁自己的牙齿，随后清洁( jié)碗筷与衣服、打扫房间，暗( àn)示着“老人臭味”的去除，将( jiāng)男性身体与生活环境都( dōu)变得更加去除老态、不再( zài)“肮脏”。
然而，放下生计独立( lì)的尊严去满足食欲，显然( rán)意味着完美幻想的退让( ràng)，已经开始了扭曲的进程( chéng)。在第二天的白天段落中( zhōng)，导演暗示性地表现了这( zhè)一点。研磨咖啡豆被洗衣( yī)机的提示音所打断，晾晒( shài)衣服又被院落的杂草所( suǒ)打断，每一项积极的行动( dòng)都不顺利，互相打扰。
电影( yǐng)更是带来了明显负面的( de)一幕。在清扫杂草的时候( hòu)，他突然想起仓库里的肥( féi)皂。打开封闭的仓库，有着( zhe)象征性的意味，带有一种( zhǒng)“打开日常中封闭的内在( zài)真相”的意味，从中取出的( de)肥皂更是具有同样的属( shǔ)性。这是他曾经接受的他( tā)人馈赠，即放下尊严、非自( zì)主购买之物，而此刻的“清( qīng)洁”就需要这样的肥皂，由( yóu)此将“男性肉体魅力”的实( shí)现放在了“放弃男性尊严( yán)”的前提之上，也是香肠肉( ròu)之于朋友馈赠的同等表( biǎo)意。这样的肥皂隐藏在日( rì)常表象中长期封闭的仓( cāng)库里，此刻由他打开，象征( zhēng)了“接受香肠”带来的生活( huó)质变。由此契机，他勾起了( le)欲望的暂时满足，产生了( le)更强的诉求，不再能维持( chí)此前第一日的表象日常( cháng)生活，打开了封闭的仓库( kù)，也展示了具有强烈欲求( qiú)、不惜为此放弃表面尊严( yán)的内心真容。欲求的满足( zú)，必然带动生活的状态，一( yī)起变得扭曲、堕落起来。这( zhè)个行为打断了“清洁”的除( chú)草工作，同样是对后者的( de)“独立自主、清洁肉身（购买( mǎi)食欲满足之美食）”这一完( wán)美诉求幻想的打破。这延( yán)伸到了他在仓库中的后( hòu)续结果：想要自己拿出肥( féi)皂，自主的行为却导致了( le)摔跤受伤的结果。
显然，即( jí)使是让步尊严的扭曲诉( sù)求，他也无法真正满足，而( ér)是会被其“吞噬”。他只能拜( bài)托年轻人帮忙抬出肥皂( zào)，加强了“非独立自主”的无( wú)尊严之扭曲，也暗示着扭( niǔ)曲欲求同样难以成功的( de)结果。他说“老年人在死前( qián)怎么可能用完这么多香( xiāng)皂”，正是对自己即将死亡( wáng)、肥皂不足以“清洁肉身而( ér)回归壮年魅力”的象征。随( suí)后，导演将“水井”变成了又( yòu)一个“仓库”，同样是封闭的( de)状态，其内装着对应“美酒( jiǔ)”的美味井水，镜头特写中( zhōng)不好喝的水杯、年轻人口( kǒu)中“明年挖井后就能喝上( shàng)好喝的大麦茶了”，都暗示( shì)着井内封存的“口欲满足( zú)”，却同样需要由年轻人带( dài)着工具来挖掘。
在这一段( duàn)中，导演结合了文艺与诉( sù)求的象征式关系。他从仓( cāng)库中拿出了望远镜，自称( chēng)从法国文学中读到了相( xiāng)应的故事，偷窥隔壁家的( de)隐秘，这显然是个类似于( yú)《后窗》的故事，意味着他内( nèi)心中具有的龌龊窥私欲( yù)，也推翻了文艺对其尊严( yán)的作用：不仅没有支撑他( tā)独立自主、满足欲求的生( shēng)计收入，反而勾引了他扭( niǔ)曲而无尊严的私密欲望( wàng)与行为。
因此，在第二天的( de)结尾，他再次在细致的镜( jìng)头中制作美食，满足食欲( yù)，肉身也更明显地无法承( chéng)载，消化不良，进而导致了( le)第三天清晨“梦境中醒来( lái)”的弱化：梦境被肠胃所打( dǎ)扰，老年人消化不良，随即( jí)以更痛苦的姿态引入到( dào)现实生活。由此，第三天成( chéng)为了“扭曲欲求的难以实( shí)现”，作为第二天“扭曲欲求( qiú)出现”的再发展。洗漱的“清( qīng)洁”消失，“清洁碗筷”更是被( bèi)凌乱摆放原地的烧烤架( jià)所取代，暗示了前景中购( gòu)买的高级调味料的“食欲( yù)满足”的不可行。而在书写( xiě)文学评论演讲稿的时候( hòu)，他也吃了肠胃药，勉强缓( huǎn)解肉体衰老的事实，并试( shì)图寄情于文艺的“生计满( mǎn)足”。
从第一天开始，他就不( bù)停地书写文学演讲稿。除( chú)了“独立生计”这一具体的( de)寄托之外，文艺也是个人( rén)幻想的产物与寄托，独立( lì)于现实世界，书写的屏幕( mù)也就成为了其幻想的直( zhí)观形式。他似乎成为了学( xué)识渊博、摆脱物质庸俗的( de)文学教授，以知识换取独( dú)立生计的条件，更在文稿( gǎo)中叙述着“美化死亡”的内( nèi)容，第一天的文稿关于“崇( chóng)高的死亡”，第三天则是“拉( lā)辛悲剧以歌剧形式获得( dé)新的生命”，均暗示着对自( zì)身“衰老悲剧命运”的艺术( shù)性美化，在文艺的幻想创( chuàng)作中掩饰现实里的衰老( lǎo)、死亡。
同时，承载文艺的电( diàn)脑屏幕也表现了他对经( jīng)济的主观态度。第一天的( de)屏幕弹出了“中大奖”的邮( yóu)件，被其直接关闭，暗示着( zhe)“拒绝非独立自主之馈赠( zèng)”的完美幻想。第四天则变( biàn)成了“关闭催账的邮件”，契( qì)合其阶段的“扭曲幻想不( bù)可实现”，是对生计窘迫、勃( bó)发食欲不可满足的强行( xíng)回避。而在第三天的段落( luò)中，当他书写文艺稿件的( de)时候，意识到截稿时间已( yǐ)过，不得不打电话沟通，“时( shí)间不够”意味着“衰老将死( sǐ)”，而与编辑打电话的画面( miàn)在第一天同样有所出现( xiàn)，此刻却不复彼时的顺利( lì)。
这进一步延伸到了更直( zhí)观的“老年人悲剧”之上。对( duì)比第一天的打电话段落( luò)，此刻的他甚至没能打完( wán)电话，反复被外面的争吵( chǎo)所打断。隔壁的老头试图( tú)对女人维持自己的尊严( yán)，女人带着狗在他的门前( qián)大便，行为与言语都流露( lù)出对老人的不屑，而大便( biàn)更是“清洁”的反向。老头强( qiáng)行要求她打扫大便，捍卫( wèi)自己的尊严与“清洁”，却没( méi)能改变对方的咒骂。老人( rén)看到了这一幕，显然意识( shí)到了自己等同于老头---二( èr)人最后站在一起----的生活( huó)真相，即使靠着粗鲁的“无( wú)高知形象”的言谈举止，强( qiáng)行清洁并挽回了尊严，也( yě)阻止不了背后被辱骂的( de)事实。这导致了他的过激( jī)应对，反复搓洗身体，试图( tú)摆脱老年人的体臭，恢复( fù)自己在女人面前的魅力( lì)与尊严。
随后，导演带来了( le)第一个混淆现实与幻想( xiǎng)的段落，对应着老人对扭( niǔ)曲幻想的再激化，更强烈( liè)地试图将之带入自己的( de)现实生活，“清洁肉身”。他洗( xǐ)澡完毕，随后以“无老人体( tǐ)臭”的壮年姿态重新开始( shǐ)吃饭，享用自己喜爱的意( yì)大利面，并用了早上购买( mǎi)的调味料，扭转后者到货( huò)时后景的“不清洁的烤肉( ròu)架”。
在吃到一半的时候，食( shí)欲外延到了性欲的层面( miàn)。昔日的女学生前来拜访( fǎng)，与他进行了颇为暧昧的( de)对话。二人以文学作品的( de)内容为主，谈话中又夹杂( zá)了大量的情爱暗示，女学( xué)生表示老人当年的棒打( dǎ)鸳鸯并没有错、自己并不( bù)爱曾经的男友、多亏老人( rén)及时阻止，并表达了自己( jǐ)对老人的崇拜，最终更是( shì)落到了告知离婚的一锤( chuí)定音之上。在全过程中，老( lǎo)人始终保持着茫然的姿( zī)态，似乎自己只是单纯的( de)老师、长辈，将主动示爱的( de)部分完全交给了女方。他( tā)成为了一个备受憧憬、自( zì)身道德伦理无亏的高尚( shàng)且有魅力之人，实现了爱( ài)欲，也保持了道德与尊严( yán)。在谈话与吃饭的内容中( zhōng)，女学生带来的美食，“文学( xué)编辑，兼顾电影与美食”的( de)工作，也将美食、电影、文学( xué)这几个主要要素结合起( qǐ)来，将女学生定性为性欲( yù)与食欲的混合落实对象( xiàng)，且由“文艺”而具有了主观( guān)幻想载体的属性。
事实上( shàng)，在这一大段之中，导演隐( yǐn)约地暗示了老人的幻想( xiǎng)成分。在吃饭的时候，墙上( shàng)的树影始终在晃动，而在( zài)女学生表示离婚、暗示表( biǎo)白的瞬间，镜头更是切到( dào)了风铃吹动的特写。自然( rán)景物的摇动象征着老人( rén)在食欲与性欲满足时的( de)心境波动，也加强了两处( chù)场景的主观性，由此模糊( hú)了整个段落的客观现实( shí)感，将之指向了“老人主观( guān)幻想”的世界。这也是老人( rén)幻想在现实里受挫、随即( jí)进一步激化而扭曲的表( biǎo)现，他格外强烈地试图将( jiāng)之变为现实。
然而，导演也( yě)埋下了完美幻想泡沫化( huà)的信息。女学生给他买了( le)最喜欢吃的意面，吃饭时( shí)开了超市里买的美酒，前( qián)者是他刚刚吃过的食物( wù)，此刻再吃必然难以消化( huà)，在他尴尬的表情中有所( suǒ)表现，而后者则是他受困( kùn)于生计窘迫、犹豫再三才( cái)买的东西。并且，在老人回( huí)头的时候，女学生突兀地( dì)出现在他的眼前，也表现( xiàn)着他对欲求对象的难以( yǐ)招架。
作为其结果，女学生( shēng)喝醉，几乎留宿，老人却反( fǎn)而将她放走。“美酒”是勉强( qiáng)购买的东西，美酒导致的( de)女人留宿也同样是无福( fú)消受的事情，他的生计窘( jiǒng)迫与肉体衰老，不足以支( zhī)撑相应欲求的真正满足( zú)。在这一段的开头，远景给( gěi)到了笼罩他的黑夜，最后( hòu)则是他在漆黑房间中送( sòng)走女学生的画面，无疑是( shì)对其幻想---封闭的主观性( xìng)环境---破灭的象征。这完结( jié)了“夏天”的阶段，以暗示性( xìng)的手法打破了完美幻想( xiǎng)、扭曲后的幻想。
随后，电影( yǐng)进入了“秋天”的阶段，以更( gèng)加外化而直观的形式去( qù)表现“扭曲幻想破灭”的现( xiàn)实结果，以及更为激烈的( de)反馈。他在失败的认知中( zhōng)更为扭曲，也更加遭遇挫( cuò)败，随之努力地将之落于( yú)现实，呈现出光怪陆离的( de)“扭曲幻想”情景。在这一阶( jiē)段的开头，已经没有了此( cǐ)前阶段的“日常循环”，睡醒( xǐng)---洗漱的周而复始，暗示着( zhe)表象日常的剧烈破坏，完( wán)美幻想失去了运转的载( zài)体。老人直接地表现出了( le)食欲的膨胀，购买了刺激( jī)肠胃的辣白菜，而非第一( yī)阶段的第一天早晨的简( jiǎn)单早餐，而这必然带来衰( shuāi)老肉体的难以消化，由此( cǐ)直接确立了“衰老肉体对( duì)扭曲欲求的难以实现”之( zhī)结果。他非常明显地认知( zhī)到了自己的真相。
当他再( zài)次与朋友对话的时候，段( duàn)落延续了第一阶段的“确( què)立真实”作用，且进一步地( dì)明示。他直白地表明了自( zì)己对体检的排斥，因为要( yào)死的时候做什么都没用( yòng)，以及对生计窘迫的愤怒( nù)，抱怨着不发够养老金的( de)政府，只是在勉强地说着( zhe)“想到要死反而更有干劲( jìn)”，其乐观的“幻想”显然落于( yú)第一阶段。在这个酒吧中( zhōng)，他也遇到了另一个年轻( qīng)女人，萌生了爱情的欲求( qiú)。但在初遇时，他提早离开( kāi)，躲避着女人与其他男人( rén)的交谈，流露出这一段中( zhōng)的悲观心境，认知到自己( jǐ)衰老的真相。
值得注意的( de)是，这个酒吧名为夜间飞( fēi)行，是法国文学家的小说( shuō)名字，由此成为了文艺化( huà)的环境，即此前口头谈论( lùn)、屏幕中写作的“文艺”的现( xiàn)实落地，是文学作者与文( wén)艺高知老人的主观性世( shì)界，承载着幻想的达成。由( yóu)酒吧的现实与文学合一( yī)的形态，我们可以发现，相( xiāng)比第一阶段，第二阶段的( de)幻想与现实显然更密切( qiè)地交织在一起，说明了老( lǎo)人对幻想中欲求满足的( de)更激进态度，由认知现实( shí)的挫折而应激产生，也必( bì)然更为扭曲地“光怪陆离( lí)”化。而在这一阶段的开头( tóu)，他在象征真相认知的“友( yǒu)人交谈”之后，离开了夜间( jiān)飞行酒吧，步入现实的黑( hēi)夜，则是对此前阶段结尾( wěi)的延伸。
但是，这并没有完( wán)全终止他的欲求，反而在( zài)遇到女人后产生了新的( de)爱情渴望。当第二阶段的( de)“日常循环”出现时，它完全( quán)与第一阶段不同。老人无( wú)法入睡，“梦境”彻底不再甜( tián)蜜，暗示着性欲春梦的无( wú)从满足，起身做了丰盛的( de)意面早餐，试图满足食欲( yù)，随后刷牙，清洁老人臭的( de)肉身，读了小说，让自己变( biàn)为“文艺高知的壮年男性( xìng)”，随即入睡。但即使如此，他( tā)依然没能顺利完成诉求( qiú)满足的美梦，反而被辣白( bái)菜弄得消化不良，再次惊( jīng)醒，呕吐在马桶中。
这完全( quán)打破了第一阶段开头的( de)日常性循环，意味着第二( èr)阶段对第一阶段结尾的( de)延伸。呕吐马桶的肮脏、辣( là)白菜的负面作用，意味着( zhe)清洁与健壮之肉身的不( bù)存，让他被迫意识到欲求( qiú)的难以满足、自身的衰老( lǎo)将死。在医生对肉体的探( tàn)视中，衰老的肉身首次以( yǐ)内窥镜的方式呈现出来( lái)，其黏膜的病变直观地证( zhèng)明了肉体的衰老。他继续( xù)尝试着满足欲求，却不得( dé)不在吃意面的时候吞下( xià)消化药物。
此时，文艺也不( bù)再构成对现实的隔离、以( yǐ)生计满足于高知姿态而( ér)支撑的幻想、欲求的实现( xiàn)，反而在创作文稿时跳出( chū)了“账单催还”的邮件，将生( shēng)计的问题摆了出来，而他( tā)也只能关闭邮件、勉强遮( zhē)掩着延续“文艺”的幻想。在( zài)创作文稿的间隙，他拿出( chū)了承载他与亡妻昔日爱( ài)情的礼服，确认其没有异( yì)味，暗示着老人的体臭。礼( lǐ)服与文稿创作的画面在( zài)前后景的变焦中等同起( qǐ)来，后者正是他在现实里( lǐ)“达成文艺幻想”的媒介。他( tā)穿着这件礼服，再次前往( wǎng)夜间飞行酒吧，进入了现( xiàn)实形式的“文学幻想世界( jiè)”，与年轻女人重逢，谈论古( gǔ)典到当代的法国文学，以( yǐ)文艺的形式争取着高知( zhī)男性的魅力、情爱诉求的( de)达成，保持有尊严的完美( měi)状态。
谈话的最后，女人提( tí)出去他家吃饭，用《追忆似( shì)水年华》里提到的食物，食( shí)欲、情欲、文艺、“衰老的扭转( zhuǎn)”结合到了一起，共同落在( zài)了他与女人的交互之上( shàng)。但是，他们提到的文学作( zuò)品中，有基于《夜间飞行》意( yì)象拓展的幻想小说，也有( yǒu)路易马勒改编电影这样( yàng)的“披露现实中人丑恶本( běn)性”的作品，更有杜拉斯这( zhè)样写出“你已经老了”的作( zuò)者，均指向了他的衰老与( yǔ)心境扭曲之丑陋。
这是他( tā)在第二阶段中的幻想起( qǐ)点，再次回到了最初的完( wán)美幻想，以更激烈的形式( shì)，试图将之完全变为“夜间( jiān)飞行酒吧”的现实，却也更( gèng)激烈地被反制，肉体呕吐( tǔ)、爱情失败，随后变为扭曲( qū)幻想的更激烈努力，光怪( guài)陆离的现实场景，并再次( cì)失败。
对比第一阶段，第二( èr)阶段“幻想破灭”的发展过( guò)程相同，形式则更为外化( huà)，象征着老人心境的变化( huà)，受挫后认知了真实情况( kuàng)，随即更激进地追求着幻( huàn)想的实现，也更显化地承( chéng)受其后果。这也是“敌”的寓( yù)意，作为黑暗真相的凝结( jié)之物，从邮件的文字、声音( yīn)、枪击行为，到出现在眼前( qián)的难民，愈发明晰地显化( huà)在场景之中，成为始终存( cún)在且逐渐逼近的人生真( zhēn)相，彻底破坏他的封闭性( xìng)主观生活“宅家”。
在他查阅( yuè)小说中美食的时候，“敌”首( shǒu)次出场。象征主观性内在( zài)认知的邮件跳了出来，内( nèi)容是“小心北方来的敌人( rén)”，“敌”首次直接出场，无疑是( shì)此前“催账”的激烈化形式( shì)，即最黑暗之现实真相的( de)入侵，将要打破他封闭而( ér)独立的主观性世界。黑暗( àn)真相即是幻想的扭曲，并( bìng)非他最初营造的尊严、崇( chóng)高，而是肮脏形式的欲望( wàng)追求。它以丑恶的光怪陆( lù)离姿态出现，落在其生活( huó)中，对应着他在现实中满( mǎn)足欲望的激进努力，实际( jì)上却是打破其人生高知( zhī)尊严之表象的“敌人”。此刻( kè)他接到了邮件，暗示着其( qí)内心中对这一切的认知( zhī)，如同此前接到邮件、早已( yǐ)认知到生计窘迫一样，只( zhǐ)是下意识地回避着这一( yī)事实而已。
如前所述，本作( zuò)是半部小津与半部铃木( mù)清顺的混合，前半部尤其( qí)具有小津与是知裕和的( de)鲜明特征，在循环的日常( cháng)中逐步揭露信息，最大程( chéng)度地淡化戏剧性与明示( shì)感。例如梦境的使用，他与( yǔ)同样风格的维姆文德斯( sī)的《完美的日子》一样，却没( méi)有后者来得直观，后者会( huì)直接呈现梦境的内容，以( yǐ)此明示内心真相，而吉田( tián)大八则会隐去梦境，转而( ér)在现实的日常部分里安( ān)排更隐晦的信息与呈现( xiàn)方式。
第一阶段的夏天，是( shì)老人的欲求从完美积极( jí)变为扭曲丑恶的过程，源( yuán)于他的衰老，衰老导致了( le)经济与肉体的退步，让欲( yù)求难以完美实现，认知其( qí)不可为而又继续强求，导( dǎo)致其形式的扭曲，在结尾( wěi)意识到这一点，并感受到( dào)了扭曲欲求无从实现的( de)“衰老死亡”结果。第二阶段( duàn)的秋天，则是对此结果认( rèn)知的外化直观呈现。他已( yǐ)经意识到自己的欲求失( shī)败与即将到来的死亡，却( què)拒绝接受它，愈发扭曲而( ér)极端地追求欲望与“年轻( qīng)”，将之更深度地落在主观( guān)性的现实环境之中，极度( dù)想要将之变为“现实”，却只( zhǐ)能看到扭曲的怪异景象( xiàng)，不断地被提醒着其幻想( xiǎng)的虚构属性，并在幻想的( de)结尾不断被抑制，更极端( duān)地追求实现，反而愈发地( dì)被自己的内心深处---幻想( xiǎng)反应的外化---告知着失败( bài)的必然结果，直观地摆在( zài)眼前的现实世界中。
在第( dì)二阶段的收尾部分，老人( rén)的真相认知得到了升级( jí)。由他操作、写作文艺稿件( jiàn)、作为主观反馈的电脑屏( píng)幕上，先是他讨好女孩、满( mǎn)足自身性欲与食欲的菜( cài)谱，随后变成了“敌人来袭( xí)”的邮件。“敌人”即是因衰老( lǎo)而扭曲的欲求之心，始终( zhōng)试图抵制着衰老与死亡( wáng)，试图对抗肉体的生理衰( shuāi)退，继续满足食欲与性欲( yù)，也对抗支撑满足条件之( zhī)经济条件的衰退。不衰退( tuì)的生活是文艺高知的生( shēng)活，由此具备了男性尊严( yán)的澎湃肉体与优雅生活( huó)，居高临下地吸引女性，游( yóu)刃有余地满足食欲。但当( dāng)他作为年老之身，拥有这( zhè)样的欲求之时，后者就成( chéng)为了他的敌人，不仅难以( yǐ)满足，更会导致其欲求的( de)扭曲，进而破坏肉体、生活( huó)与性命，因此成为了老人( rén)的“敌”。
作为主观性的延伸( shēn)，邮件“敌”的到来意味着他( tā)对自身真面目的认知。因( yīn)此，他的潜在认知也落到( dào)了现实之中，以直观外化( huà)的形式表现出来，引向了( le)第二阶段的结尾：在现实( shí)情境下的幻想破灭之认( rèn)知。他回到了酒吧，与女孩( hái)欢快地谈论着法国文学( xué)，也讨论着美食，喝着“美酒( jiǔ)”，以长辈的姿态指导女孩( hái)，也得到了“和您说话是我( wǒ)的荣幸”这样的示好，以高( gāo)知男性尊严的姿态满足( zú)了多方欲求。但是，在这一( yī)段的开头，他已经从法国( guó)小说中看到了学费滞纳( nà)通知，文艺蒙上了物质经( jīng)济的阴影，而满足他欲求( qiú)的酒吧也命名为法国小( xiǎo)说的书名，是他主观性幻( huàn)想的外化，也就随之混杂( zá)了现实生活的部分，揭露( lù)了他最真实的内心世界( jiè)。
他明知故问，确认女孩需( xū)要什么样的帮助。这是他( tā)的主观心理，其实已经知( zhī)道了对方需要钱，却依然( rán)询问对方，说明了他的主( zhǔ)观抗拒，依然对女孩的示( shì)好抱有欲求面的幻想，希( xī)望并非看中自己的金钱( qián)，而是被男性魅力与文艺( yì)学识所吸引，“文艺”尚未污( wū)染，而对应“文艺”的“主观幻( huàn)想”也依然持续。但在心里( lǐ)，他其实已经知道了结果( guǒ)，这说明了其欲求之心的( de)扭曲，并外化成了阶段的( de)最后一个画面：一团漆黑( hēi)的“生活”。第一阶段的幻想( xiǎng)扭曲并破灭，第二阶段则( zé)是更扭曲的“落于现实”，带( dài)来了现实情境中的极度( dù)失败，将生活本身变成了( le)彻底的黑暗。这意味着老( lǎo)人对现实结果、自身欲求( qiú)被抑制的完全认知。
随后( hòu)，电影进入了第三阶段的( de)冬。第二阶段中，老人认知( zhī)并试图对抗失败，在生活( huó)的落实中反而遭遇了生( shēng)活现实的挫败，确认其欲( yù)求的不可实现。而在第三( sān)阶段，老人更极端地努力( lì)挣扎，也反复地在梦境与( yǔ)现实中无缝切换，两种情( qíng)境往往是多层嵌套、自然( rán)流转的状态，以此让幻想( xiǎng)“梦境”彻底变成了现实，反( fǎn)映着老人达成它的极度( dù)渴望，却只能一次次地看( kàn)到“梦境”的噩梦走向，往往( wǎng)揭示了自己的缺失部分( fēn)，由这种挫败而导致梦机( jī)构无法延续的苏醒，随后( hòu)再次循环。
在第一阶段的( de)开头，导演给出了明确的( de)苏醒画面。到了第三阶段( duàn)，他则直接出现在医院中( zhōng)，以此模糊了现实与幻想( xiǎng)梦境的界限。但从一开始( shǐ)，他向女孩追债未遂，文艺( yì)小说命名的酒吧也搬迁( qiān)而去，以此确立了此阶段( duàn)的通盘定位：老人从开头( tóu)就认知到了自己的被骗( piàn)，情财两空。作为幻想破灭( miè)的结果，他损失大量钱财( cái)，必然意味着存款减少、如( rú)其所说的“死亡倒计时”再( zài)加速。幻想破灭的认知印( yìn)证了他的男性尊严之不( bù)存、经济条件与肉体魅力( lì)之匮乏、不同欲求的难以( yǐ)满足，“文艺”与“身体”都不足( zú)以改变现状。
在这一阶段( duàn)的起始部分，他前往医院( yuàn)，慰问即将老死的伙伴，呼( hū)应了此前两篇章的“外出( chū)接触真相，交谈老伙伴”的( de)循环，此刻却产生了质变( biàn)，变成了他对自身结果“死( sǐ)亡衰老”的彻底认知，且深( shēn)度挖掘到了其人生受挫( cuò)的最根源部分。他直接用( yòng)眼睛看到了伙伴的死亡( wáng)，自己则道出了“被女孩骗( piàn)了”的真相。但同时，他也表( biǎo)示“不如说知道真相让我( wǒ)心安了”，勉强地维系着男( nán)性魅力与欲求失败之下( xià)的的男性尊严。但是，现实( shí)马上用伙伴的死亡提醒( xǐng)了他，而对方发出的“快逃( táo)”提醒----自身彻底陷入“衰老( lǎo)”现实，意识到“衰老之人的( de)欲求"这一威胁生命的“敌( dí)人”的来袭---也并未被他听( tīng)到、执行。在他奔跑在走廊( láng)里找医生的时候，始终在( zài)明暗之间穿梭，由此暗示( shì)了“失败真相认知”与“强行( xíng)延续欲求之心”反复切换( huàn)的主观心境。他意识到衰( shuāi)老死亡，却不想承认这一( yī)天的迫近。但是，他并未找( zhǎo)到医生、救活伙伴，也就无( wú)从扭转对长辈人的自己( jǐ)即将死的认知。
最终，他看( kàn)到了妻子的尸体。这正是( shì)一切的根源。影片第一个( gè)镜头中的亡妻照片，已然( rán)埋下日常生活里的“肉体( tǐ)死亡与爱欲抑制”，由妻子( zi)的死亡而提示了肉体与( yǔ)年龄的衰退，进而导致情( qíng)欲、食欲在收入能力衰退( tuì)、退休金又不足的情况下( xià)的难以满足。在医院的段( duàn)落结尾，妻子尸体的出现( xiàn)无疑推翻了老人在开头( tóu)部分的“强行挽尊”，即对无( wú)能无尊严无欲望满足的( de)自己的美化。
老人从梦中( zhōng)惊醒。医院的一切都变成( chéng)了梦境，却又没有提示性( xìng)的明确前导，强化了现实( shí)感，由此混合了现实与梦( mèng)境，表明了前者的主观性( xìng)（老人试图将主观想象的( de)内容变为现实），以及后者( zhě)仍然存在的情况，甚至更( gèng)极端而扭曲地变成了梦( mèng)境本身。梦境的正面、完整( zhěng)出现，意味着对接“幻想”的( de)愈发膨胀，却又在每一段( duàn)现实与梦境结合的尾声( shēng)处被打破，说明了老人内( nèi)心深处对“死亡衰老”真相( xiāng)的察觉。
在此前的第二阶( jiē)段中，导演首次给出了梦( mèng)境的实体，不再模糊地以( yǐ)"苏醒”作为梦境的唯一内( nèi)容。但彼时的梦境中，他被( bèi)SM式捆绑，粗暴地用胃窥镜( jìng)“爆菊花”，医生则是女性，由( yóu)此打碎了他的男性尊严( yán)，意味着梦境之所思的认( rèn)知内容。而在第三阶段，导( dǎo)演则反复让老人进出于( yú)各种幻想的“梦境”，并不断( duàn)地推翻、打击他，让反映心( xīn)境的梦境愈发诡异、恐怖( bù)，对应着其内心围绕欲求( qiú)满足的扭曲化。在开头的( de)医院梦境中，他经历了幻( huàn)想美化到幻想破灭的过( guò)程，最终触碰到了自己黑( hēi)暗的最本质开端“亡妻”，意( yì)味着他对衰老、死亡、破败( bài)、欲求难以满足之现实结( jié)果的感知，而光怪陆离的( de)古怪恐怖氛围，也让梦境( jìng)反映的“主观内心、欲求追( zhuī)寻”变成了扭曲化的状态( tài)。
这让他惊醒，随后进入了( le)下一波“挽尊”：既然认知到( dào)了欲求在衰老人生中的( de)不可实现，于是试图完美( měi)地死去。在满足一切欲求( qiú)之后主动寻死，而非等待( dài)彻底衰老、金钱散尽、食欲( yù)与情欲彻底无法满足的( de)被动死亡之时。主动寻死( sǐ)是欲求追逐的再度极端( duān)扭曲变化，却也同样无法( fǎ)在尊严的状态下达成，因( yīn)为他永远无法摆脱欲求( qiú)之心，而畏惧衰老本身同( tóng)样是对死亡的抗拒，也是( shì)最根本的“欲求”形式，即对( duì)“生”的渴望。
他写下了遗书( shū)，曾经书写文艺稿件的屏( píng)幕变成了书写遗言的地( dì)方，“文艺”与其营造的完美( měi)幻想被打破，因此才会主( zhǔ)动求死。而在死前，他也安( ān)排了丧葬费，并将遗物交( jiāo)给了戏剧学校，让自己的( de)经济能力、文艺创作能力( lì)得到展现，且继续要求十( shí)万日元的法号命名费，对( duì)应着同样价格的稿费要( yào)求，并吃下了美食，将遗物( wù)留给“爱慕自己”的女学生( shēng)，满足了各方面的欲求，并( bìng)以最有尊严的姿态，坦然( rán)赴死，试图在必然衰老的( de)现实结局中实现男性尊( zūn)严与欲望。
但是，在他的内( nèi)心深处，始终无法接受自( zì)己的衰老与死亡。他的遗( yí)书有着极其规整的文法( fǎ)，暗合着“文学”的别样延伸( shēn)。而在书写遗书完毕的时( shí)候，他看向了背后的大衣( yī)，曾经穿着“没有老年人恶( è)臭”的大衣去约会女孩，后( hòu)者具有了爱欲满足、逆转( zhuǎn)衰老、得到男性尊严的意( yì)味，此刻成为了他不甘接( jiē)受死亡的关键要素。同时( shí)，大衣也拥有更多的寓意( yì)，是他的亡妻所穿，由此更( gèng)直接地具有了“爱欲”与“扭( niǔ)转死亡”之意。他得到妻子( zi)的大衣，便具备了改变“黑( hēi)暗梦境之结尾、一切扭曲( qū)之根源”的条件。随后，他写( xiě)下了侄子的名字，这暗示( shì)着他对生命传承的渴望( wàng)，抗拒着衰老与死亡。
更进( jìn)一步地，反映主观性的屏( píng)幕上出现了女人求爱的( de)邮件，正是“敌”邮件的延伸( shēn)，引出了他的扭曲欲望：想( xiǎng)要活着去做爱，因此想要( yào)得到300万元的买春费用，却( què)又感受到自己的衰老与( yǔ)穷困，因此不想死亡而终( zhōng)结一切，却也难以活着实( shí)现。他被邮件的爱欲勾引( yǐn)出了食欲，暂停死亡，却又( yòu)被窗外的人吓得打翻了( le)面条。这是“敌”在画面中的( de)首次直接出现，比之此前( qián)的邮件与“学生看到并口( kǒu)述”有所进展，意味着其被( bèi)“敌”的内心欲求扭曲所侵( qīn)蚀的深化。
他看到祖父的( de)幽灵，先是打开了封闭已( yǐ)久、内有他昔日青春物品( pǐn)、于当下则是“不可实现之( zhī)欲求”的相册，以及可清洁( jié)“老年人恶臭”、却又“经济非( fēi)独立、失去尊严的接受礼( lǐ)物”、且始终未被使用的肥( féi)皂。这彻底释放了他内心( xīn)中对不可复现的青春肉( ròu)体的虚幻渴望，不再自杀( shā)，继续徒劳地尝试满足自( zì)己。但是，祖父的幽灵就此( cǐ)消失，暗示着“逆转死亡”的( de)虚幻，他也只能以老年的( de)身体去观看青春时期的( de)照片而已，想要恢复青春( chūn)肉体，却又难以实现。
这是( shì)一次欲求扭曲到破灭的( de)过程，最终变成了他的梦( mèng)境。在这个阶段中，导演升( shēng)级了梦境与现实的呈现( xiàn)方式，老人会从梦境中醒( xǐng)来，转而直接进入下一层( céng)的梦境，不断重复这一过( guò)程，将现实与梦境层层嵌( qiàn)套、不分彼此。同时，恐怖惊( jīng)悚度、对失败现实的认知( zhī)度也在“梦境成为现实，现( xiàn)实打破美梦，梦境变得黑( hēi)暗”的堆叠之中，变得愈发( fā)强烈，意味着主观心理的( de)负面变化：不断认知着自( zì)身真相的消极，欲求满足( zú)的追求之心渐渐黑化，并( bìng)再次被打破、惊醒，负作用( yòng)于现实生活。
在这里，他被( bèi)亡妻的幽灵惊醒，追着她( tā)的脚步，不停说着“我没有( yǒu)搬家，因为祖先与你都在( zài)这里”，同时又表示了“曾经( jīng)的东西到现在都不值钱( qián)了”等说明困窘、衰老现状( zhuàng)的话语，比之前的每次梦( mèng)境都更加悲观、认清现实( shí)。这明确了老宅的寓意，是( shì)老人主观性的环境，寄托( tuō)着他对亡妻的留恋，试图( tú)抹平亡妻死亡而开启的( de)一切黑暗“欲求不满之扭( niǔ)曲”，也寄托着祖先的灵魂( hún)，试图以此推翻“死亡”。但与( yǔ)此同时，他承受了一次次( cì)的欲求不满，主观心境在( zài)挫败的叠加中愈发悲观( guān)，对“敌”入侵的感知、受其影( yǐng)响愈发严重，愈发接受了( le)“敌”承载的真相：衰老而难( nán)实现，又难消除的欲望，只( zhǐ)能沉沦于不断扭曲的漩( xuán)涡，无法彻底达成，也无法( fǎ)干脆地接受其破灭的衰( shuāi)老真相，主动自杀。
亡妻以( yǐ)恐怖惊悚的形式出场，其( qí)本身显然是与祖先一样( yàng)的“敌”，无疑说明了其具有( yǒu)的黑暗属性，其实已经死( sǐ)亡，只是老人幻想的产物( wù)，格外想要将她带回现实( shí)，解决由此衍生的各种欲( yù)求不满。但死亡是不可逆( nì)的，由此让亡妻本身成为( wèi)了扭曲欲望、注定难以达( dá)成的标志。老人追着亡妻( qī)的脚步，一路到了卧室，却( què)最终被后者冷漠地打断( duàn)，再一次完成了“欲求追逐( zhú)、认知扭曲、最终失败”的过( guò)程，只是更加消极，意味着( zhe)扭曲的加深：从尊严的死( sǐ)亡开始，随即暂停自杀进( jìn)程，追逐亡妻的回归，但爱( ài)欲与食欲都没能实现。
这( zhè)是又一个现实与梦境的( de)交织，反映老人又一次“极( jí)度想在现实里满足欲求( qiú)”的强烈心理，比之前更加( jiā)极端，却也没能扭转认知( zhī)失败的结局。梦境的惊悚( sǒng)成分愈发浓重，意味着对( duì)应“欲求圆满”的“美梦”愈发( fā)淡化，心境逐渐趋于认知( zhī)失败真相的悲观倾向，却( què)又不能彻底结束梦境、回( huí)归现实、接受衰老真相地( dì)自杀，以此留住最后的高( gāo)知男性尊严，只能在欲求( qiú)不满的愈发扭曲、过度追( zhuī)求之中沉沦下去，反复进( jìn)出于愈发黑暗惊悚化的( de)梦境，永远走不出这种漩( xuán)涡。
他在一个又一个的梦( mèng)境与现实中循环，正是围( wéi)绕衰老与欲求的必然命( mìng)运的表现，而梦境的恐怖( bù)惊悚化则是扭曲程度的( de)进展。认知失败结果，“梦境( jìng)”惊醒，接受美梦破灭的现( xiàn)实，试图自杀，却又难以消( xiāo)除欲求之心，进而变成又( yòu)一个梦境，不停地循环往( wǎng)复。
在看到亡妻的惊悚面( miàn)目而惊醒后，他再次书写( xiě)遗书，随即再次吃饭，满足( zú)食欲，清洁了一切，去除老( lǎo)年人的“恶臭之身”，准备欲( yù)求瞬间满足后有尊严地( dì)自杀死亡，也再次被屏幕( mù)上的“敌”所入侵，埋下了自( zì)杀失败、沉沦于“敌”的“衰老( lǎo)肉体、欲求不满、始终追求( qiú)”中。他打开链接，却只看到( dào)了黑屏，是此阶段的“美梦( mèng)”部分，并未意识到其会打( dǎ)断自己的自杀，尚未表现( xiàn)出认知真相的心理。
但在( zài)他上楼准备自杀，迎着楼( lóu)上灯光的“光明”，用自杀走( zǒu)出身后一楼的黑暗、迎来( lái)衰老与欲求不满之悲剧( jù)的终点之时，“敌”以最直观( guān)的方式出现了。屏幕上大( dà)量的文字提示着难民的( de)入侵，而老人试图上吊自( zì)杀，却又自己放弃，是“敌”在( zài)其内心中的作用，随后更( gèng)进一步，被楼梯上突然出( chū)现的大量难民所惊醒，彻( chè)底放弃了自杀的念头，即( jí)又一次“梦境”的破灭。
从开( kāi)头至今，他无数次地进出( chū)于主观性心境的梦，最开( kāi)始的安稳睡眠、平和苏醒( xǐng)所表现的美梦，对应着最( zuì)完美状态的“男性尊严、非( fēi)年老肉体、富足经济实力( lì)、男性魅力”与各欲望满足( zú)，也由略去梦境画面的处( chù)理而淡化其存在感。随后( hòu)，梦境逐步恶化，从无画面( miàn)的惊醒之暗示，变为直观( guān)画面的负面呈现，以惊悚( sǒng)恐怖感的升级去表现梦( mèng)境的恶化，对应着其认知( zhī)、接受自身欲求不满而又( yòu)难以结束的困境的进程( chéng)。
到了第三阶段，象征性的( de)“敌”终于直接出场，带来了( le)JUMP SCARE的极度惊吓，也引导了他( tā)彻底陷入困境的极度黑( hēi)暗化。在苏醒后，他摆出了( le)肥皂，引诱路人去占小便( biàn)宜，拿着望远镜偷窥，正是( shì)对第一阶段中自述“窥私( sī)别人”的执行，激发、偷窥别( bié)人的龌龊真相，而自己也( yě)以此满足同样龌龊的窥( kuī)私欲望，而这也意味着他( tā)对“肥皂”的放弃，不再清洁( jié)老年人恶臭的肉体，从心( xīn)境到身体都接受了“衰老( lǎo)无力与欲望扭曲”的事实( shí)。这正是被“敌”正面入侵、打( dǎ)断尊严自杀之后的结果( guǒ)，自己吻合了“敌”的寓意，仿( fǎng)佛是听命于其意志一样( yàng)。
在第二阶段中，他接到了( le)“敌”的邮件，首次被其"入侵( qīn)”，随即引发了梦境的首次( cì)正面展示。他的食欲导致( zhì)了疾病的恶化，在女性医( yī)生的面前被捆绑、爆菊，男( nán)性尊严不再。电影首次正( zhèng)面揭露了老人的心理，已( yǐ)经被“敌”所入侵，意识到自( zì)己男性尊严与欲求的难( nán)以满足，开头无画面而虚( xū)化的美梦也变成了确切( qiè)的“噩梦”，带来了片中首个( gè)惊悚时刻。老人从梦中惊( jīng)醒，随即再次地试图满足( zú)欲望。镜头细致地呈现了( le)他制作美食的过程，以及( jí)情欲的满足。他与女学生( shēng)再次吃饭、暧昧、接受对方( fāng)的示爱，居高临下地保持( chí)风度与尊严，优雅地吃饭( fàn)，“被动”而克制地接受对方( fāng)的情爱请求。导演首次放( fàng)大了背景音乐的比重，让( ràng)它盖过了人物的交谈，结( jié)合非现实主义化的渐入( rù)渐出处理，让谈情说爱的( de)一幕具备了一种梦幻感( gǎn)，由此强化了其作为老人( rén)主观想象（梦境延伸）的观( guān)感。女学生或许并不存在( zài)，一切只是老人应对欲求( qiú)不满的妄想，也进一步发( fā)展了现实与梦境交织混( hùn)合、难以区分的处理方式( shì)。
在约会的结尾，女学生主( zhǔ)动请求做爱，并反复提醒( xǐng)“末班车是11点40”，老人则不停( tíng)计算着时间。“时间”的要素( sù)在第二阶段多有提及，除( chú)了台词，还有镜头的特写( xiě)与背景。它对应着老人的( de)衰老与死亡，这导致了他( tā)的经济、男性魅力、性能力( lì)、消化能力的衰退，即“时间( jiān)在其身上的流逝”。与女学( xué)生做爱所需的时间非常( cháng)紧迫，暗示了老人难以满( mǎn)足情欲的困境，一切源于( yú)他自己的时日无多、岁月( yuè)催老，已经临近死亡的时( shí)刻。他想要抓紧最后的时( shí)间去做爱，却终究没有实( shí)现，而是在看到内裤的瞬( shùn)间惊醒。他趴在沙发上遗( yí)精，梦境又一次结束，现实( shí)中的他只是一个毫无尊( zūn)严的色老头，食物只有一( yī)人份，爱欲确属幻梦。他试( shì)图清洁内裤（摆脱老年人( rén)被女人嫌弃的体臭），却只( zhǐ)是看着内裤尴尬不已，随( suí)意将它扔到一边，显然不( bù)足以真正“清洁”自己，变为( wèi)非衰老的男性魅力之身( shēn)。
随后，现实里的破灭发展( zhǎn)到了经济能力的部分。他( tā)再次与编辑打电话，完成( chéng)了交稿的工作，即将得到( dào)稿费。但与此同时，学生为( wèi)他打开了水井，目的是喝( hē)到里面的美味井水，满足( zú)“食欲”。然而，封闭的水井意( yì)味着“欲求真相”的掩盖，一( yī)旦打开即掀开了不堪的( de)事实。打水井满足口欲的( de)并非他自己，而是年轻得( dé)多的男学生，后者才具有( yǒu)满足欲望的肉体与能力( lì)。同时，学生说着“费用我来( lái)想办法，找一个更专业的( de)人来”，也意味着老人经济( jì)能力的不足，从头到尾都( dōu)在接受男学生的帮助甚( shèn)至施舍，男性高知的尊严( yán)荡然无存。
并且，男学生口( kǒu)中“还是要找专业的人”，也( yě)与老人自己的状况不谋( móu)而合。他说着自己"只是业( yè)余的旅游者，居然能得到( dào)约稿”，已经体现出了“井口( kǒu)打开”的影响，认知到自己( jǐ)不足以得到稿费的事实( shí)。男学生的台词成为了后( hòu)续情节的铺垫，业余的老( lǎo)人即将失去这份支撑经( jīng)济能力的工作。在编辑来( lái)访的段落中，老人请他们( men)吃东西，说出对应法国文( wén)学的法语，将文艺、食欲结( jié)合在一起，试图维持住自( zì)己前辈文艺学者的尊严( yán)形象，但新编辑是经济学( xué)生，意味着物质对文艺的( de)压制，随后终止了老人的( de)连载，剥夺了他的经济来( lái)源。这意味着对其“存款归( guī)零即死亡之日”的“衰老”加( jiā)速，让老年衰退的真相愈( yù)发逼迫着他，已然无从回( huí)避。回避现实而去往的“文( wén)艺”被入侵。尊严也在衰老( lǎo)导致的现实面前无从维( wéi)持，他只能勉强地说着场( chǎng)面话，而衰老也必然会导( dǎo)致食欲与情欲的难以达( dá)成。
作为连载休止的前导( dǎo)、接听编辑电话时的同步( bù)情节，挖井的段落强化了( le)“各层面欲求不满”的衰老( lǎo)真相，也是“敌”的寓意，其从( cóng)封闭的井口中不再被掩( yǎn)盖地逃了出来。作品首次( cì)给出了“敌”在画面概念中( zhōng)的直观存在：男学生表示( shì)自己看到了一个男人在( zài)门口偷窥。这呼应了第一( yī)阶段里老人的自述，会用( yòng)望远镜去偷窥别人的隐( yǐn)私，既看到别人的私欲之( zhī)不堪，也暴露了自己的窥( kuī)私欲之下作。这是扭曲欲( yù)求的表现，也是“敌”的寓意( yì)：自身的扭曲欲求始终纠( jiū)缠着老人，让他衰老的肉( ròu)体无法满足，却又难以消( xiāo)除，因此饱受其困。随后，产( chǎn)生幻想---打破幻想的细化( huà)过程再次循环，去到了情( qíng)欲的部分：他吃着零食，食( shí)欲的满足引出了去酒吧( ba)寻找女孩的情节。
在连载( zài)被暂停之后，老人拿出望( wàng)远镜，抛弃肥皂，以及肥皂( zào)象征“资产”的放弃，无疑意( yì)味着他对“去除老年恶臭( chòu)”的放弃，承认了自己的偷( tōu)窥欲，以及物质财富的匮( kuì)乏，甚至主动地放弃财产( chǎn)、加速“恶臭”，人为推动着自( zì)己“散尽钱财”之后的老化( huà)死亡，即另一种形式的“自( zì)杀”，保有尊严的生命终结( jié)、接受失败结果。
这也是他( tā)被敌人直观入侵、自身败( bài)北的结果。他的住宅如同( tóng)自身所说的“宅家”与全片( piàn)的呈现一样，具有高度的( de)封闭独立性，成为了他主( zhǔ)观生活的产物，并被外部( bù)不停地入侵。而当他进入( rù)外部的医院、伙伴等存在( zài)时，则意味着客观现实、自( zì)身真相的认知。随着电影( yǐng)的发展，门铃带来的女学( xué)生、外卖配送食物、连载编( biān)辑，逐渐引发了真相在家( jiā)中的显化，各自表现出其( qí)爱欲、食欲、文艺的扭曲与( yǔ)弱化，证明着衰老导致的( de)肉体与经济匮乏。这正是( shì)“敌人”，即人生的现实与真( zhēn)相，改变着他主观性的房( fáng)屋本身。而在敌人化为难( nán)民的最原本形态，直接出( chū)现在房屋之中，入侵也来( lái)到了高潮，彻底改变了居( jū)家环境，并完全击败了他( tā)。
但是，当他完全承认自己( jǐ)的衰老将死、决定“有尊严( yán)自杀”之时，似乎反而迎来( lái)了“拥抱现实、自我和解”之( zhī)后的开解，回到了尊严而( ér)活、最理想化完美欲求的( de)阶段。他从睡梦中安稳地( dì)醒来，沐浴在阳台的明亮( liàng)光线之中。这是影片中久( jiǔ)违的环境，无论室内还是( shì)室外，自家还是医院，场景( jǐng)始终保持着黑夜或昏暗( àn)的状态，以此表现出现实( shí)真相对他人生的“入侵”。因( yīn)此，此刻的“主观梦境”似乎( hū)变得平静，而他的生活也( yě)回到了阳光之中，显然意( yì)味着质变与转机。
在接受( shòu)自己的真相之后，老人反( fǎn)而能够正常地满足食欲( yù)，随后接待了女学生，并接( jiē)受了编辑带来的新连载( zài)请求，与大家一起吃火锅( guō)。食欲、爱欲、经济能力一并( bìng)得到了修复，他与各人的( de)关系也回到了最开头的( de)融洽、端正，展示着有尊严( yán)的、基于体面高知姿态的( de)“欲求满足”。同时，他也捡回( huí)了肥皂，为自己重新清洁( jié)。
但是，在这一段的结尾，他( tā)清洁老年的体臭，随即看( kàn)到了亡妻的灵魂，与她一( yī)起泡澡，承认了自己的法( fǎ)语不好，以及“你去世前经( jīng)常这样洗澡，我早就想这( zhè)样与你一起”。这说明他仍( réng)然在试图扭转亡妻的死( sǐ)亡，与对方一起实现自己( jǐ)的爱欲，且是由“鸳鸯戏水( shuǐ)”而行的香艳形式，让神圣( shèng)的爱情变得更加色情，而( ér)同样神圣纯粹的法国文( wén)学也变得“不擅长”起来。
亡( wáng)妻的出现，意味着他在主( zhǔ)观心理上的状态，并未彻( chè)底接受其死亡与自己的( de)衰老、从而导致的欲求不( bù)满，而是已经认知到其扭( niǔ)曲，人生与肉体衰退的老( lǎo)人不可能得到满足，因此( cǐ)只能以扭曲的形式作为( wèi)发泄。亡妻直接出现在现( xiàn)实里，又是明确的老人想( xiǎng)象产物，由此让房屋现实( shí)回到了主观呈现的原有( yǒu)属性，而其对现实的入侵( qīn)度（不再是梦境）也得以加( jiā)强，成为了现实中极其自( zì)然地出现的存在。
这打破( pò)了回归最初完美状态的( de)情境，老人并未修复现实( shí)生活，反而愈发沉浸到了( le)主观幻想之中，让它彻底( dǐ)改变了自己的现实生活( huó)。这种幻想蕴含了他内心( xīn)中对消极真相的认知：他( tā)的爱欲变得色情，也知道( dào)亡妻的死亡，最后面对“你( nǐ)只能爱我一个人，哪怕我( wǒ)死后”之时，也只是尴尬微( wēi)笑、保持沉默，此前的回话( huà)只是“谁会嫁给我这样的( de)老头”，并非不愿，而是不能( néng)。这暗示着崇高爱情在肉( ròu)体欲望长期不得满足之( zhī)下的变化，让他憧憬与学( xué)生的做爱，背叛了崇高爱( ài)情的忠贞。
他沐浴在阳光( guāng)之下，梦想与诉求在彻底( dǐ)破灭后的再度修复，其画( huà)面让人想起了《纸之月》的( de)结尾。女主角因挪用存款( kuǎn)而被捕，彻底被揭破了爱( ài)情献身者的伪装，暴露出( chū)犯罪者的真相，与小男友( yǒu)的爱情也即将破灭，后者( zhě)似乎将要背叛她，但她却( què)成功逃离，奔跑在阳光之( zhī)下，重新去往与小男友的( de)梦想之地，再度拥抱虚假( jiǎ)的非金钱之伟大纯爱，“逃( táo)离”了现实中罪犯的身份( fèn)。《桐岛》结尾处的调性同样( yàng)是“模糊的积极”，男主角认( rèn)知了学校的阶层化，随即( jí)以电影与棒球梦想的心( xīn)理重建，再次找到进入此( cǐ)等学校的意义。
但在《敌》中( zhōng)，吉田大八显然没有那两( liǎng)部作品里的善心，反而将( jiāng)“模糊的积极”作为“再度彻( chè)底打破”的前导铺垫。女学( xué)生与编辑在吃饭的时候( hòu)，亡妻同样陪伴，且以自然( rán)的方式出场，以此强调了( le)此间的主观性：他试图将( jiāng)欲求落实在现实人生，却( què)也意识到衰老、死亡、色情( qíng)与困窘非文艺的真相。
老( lǎo)人的各方面欲求，也在聚( jù)餐的一段中被集中地打( dǎ)破了。女学生意味着他的( de)爱欲，与他讨论法国文学( xué)，并用法语交谈，让爱欲在( zài)拥有尊严与文艺的状态( tài)下得到满足，也带来了食( shí)欲、法国与文艺的要素。但( dàn)当话题来到编辑身上的( de)的时候，他喜爱的法国小( xiǎo)说是色情杂志，也听不懂( dǒng)老人所念、女学生听懂的( de)法语，也不明白老人对小( xiǎo)说《敌》故事的隐喻式介绍( shào)。他在饭桌上的存在本身( shēn)，始终不停地带来各种让( ràng)人反感的行为与言谈，以( yǐ)自身的现实属性---财经专( zhuān)业，冲击着看似完美、多种( zhǒng)欲求满足的完美环境。而( ér)亡妻在火锅的段落之中( zhōng)，以极其自然的方式出场( chǎng)，同样表明了老人欲求满( mǎn)足的虚幻。他并未真的得( dé)到质变，也并未彻底接受( shòu)自己的扭曲内心与失败( bài)结果，反而在延续着虚幻( huàn)的想象式满足。编辑带有( yǒu)的“经济科毕业”，正是现实( shí)世界因素再度“入侵房屋( wū)”的提示。
因此，各方欲求得( dé)以满足的火锅聚餐，必然( rán)以负面的结果告终。亡妻( qī)指责勾引老人的女学生( shēng)，并揭穿了老人想着女学( xué)生的自慰，他背叛了爱情( qíng)，崇高的爱情变成了扭曲( qū)形式的情欲，意味着欲求( qiú)的不可消除与达成失败( bài)。在段落的结尾，女学生用( yòng)火锅盆杀死了编辑，更让( ràng)“爱欲对象”、“食欲”带上了黑( hēi)暗负面“杀人”的意味。编辑( jí)是财经毕业，带有现实属( shǔ)性，被女学生杀死，暗示着( zhe)老人对现实的排斥，但同( tóng)时也让他的爱情与文艺( yì)---留遗书时将小说留给了( le)女学生---的承载者变成了( le)黑暗的杀人犯，也因编辑( jí)的死而丧失了获取稿费( fèi)的“经济能力”，“小说写作”在( zài)杀死编辑后难以落实，他( tā)的“文艺”与“借由作品的主( zhǔ)观幻想”也就被他自己终( zhōng)结了：意识到其扭曲，随即( jí)只能试图消灭它。而在亡( wáng)妻离开的时候，他听到“你( nǐ)不会和我去巴黎的”。法国( guó)是他文艺研究、以法国文( wén)化研究而获取经济收益( yì)的关键，此刻也被加持了( le)老人夫妻爱情的意味。但( dàn)是，亡妻离开了他的主观( guān)性环境，也终结了“进入巴( bā)黎”的可能性，随即突兀地( dì)消失。这构成了妻子死亡( wáng)的再现，必然会让他结束( shù)短暂的虚幻成功，寄托文( wén)学艺术与爱情浪漫的巴( bā)黎只是他的幻想，停在离( lí)此间房屋、现实生活的遥( yáo)远之地，现实则同此前一( yī)样地陷入独居、衰老、欲求( qiú)扭曲、等待死亡的生活状( zhuàng)态。
在他的隐喻中，“敌人”指( zhǐ)代童年经历到二战时的( de)黑暗生活，由此连接了童( tóng)年到老年的人生两极。“敌( dí)”始终存在于他的全部人( rén)生阶段，象征着“欲求扭曲( qū)”之本性与“不得实现”之结( jié)果的始终存在，将表意从( cóng)“衰老”再次扩展，成为了“全( quán)年龄段”的‘敌”之本性，且具( jù)有了社会整体性的指向( xiàng)意义，二战是他的童年“起( qǐ)点”，也是全社会陷入“狂暴( bào)与贪念本性”的时期，连接( jiē)到了他的老年、社会的“当( dāng)下”。同时，编辑无法意识到( dào)文学知识中的隐喻，反而( ér)将之理解俄乌战争，正是( shì)其“财经专业的现实象征( zhēng)者”的表现，也再次用“当代( dài)现实”冲击了老人构思中( zhōng)的文艺作品。同时，俄乌战( zhàn)争也与二战连接起来，让( ràng)“敌”的真相扩展到了多民( mín)族、全世界的范畴，从群体( tǐ)到时代都进一步地放大( dà)了。
最后，女学生杀死了编( biān)辑，意味着老人的主观所( suǒ)想，想要掩盖人生事实“财( cái)经毕业的编辑”，却反而让( ràng)自己走上了失败的道路( lù)。他与女学生从高雅的爱( ài)情关系变成了一同掩盖( gài)尸体的同谋者，且要将尸( shī)体扔进水井，玷污其满足( zú)口欲的井水，“食欲”与“爱欲( yù)”一并被扭曲了。男学生打( dǎ)开了井口，放出了里面封( fēng)存的“敌”，即院落自家的“主( zhǔ)观环境”中暂时掩盖与隔( gé)离的“内心真相”。
老人始终( zhōng)身处在梦境中，梦境从非( fēi)直观而弱化的美梦逐步( bù)发展到噩梦，逐步显露出( chū)其内心深处对真相的认( rèn)知。而在编辑死亡、亡妻指( zhǐ)责其出轨、纯洁的女学生( shēng)沦为杀人犯的梦境中，他( tā)终于面对了毁灭性的真( zhēn)相，高雅、纯洁、带有高知姿( zī)态的文艺与爱情都显现( xiàn)出犯罪、丑恶、金钱追求的( de)本质，一切只是对自身欲( yù)望的满足，又因为他的衰( shuāi)老而无法达成，只能以对( duì)应“自身老死”的“死亡”而告( gào)终。
在梦境的最后，他已经( jīng)意识到“反正这一切都只( zhǐ)是梦”，孜孜追求的欲望只( zhǐ)能寄托在梦里，甚至在此( cǐ)依然无从实现。爱慕他的( de)女学生只是他的幻想，又( yòu)让他沾上了“死亡”，并带来( lái)了爱欲的被指责，且亲口( kǒu)揭穿了曾经的真相---他在( zài)壮年时就百般勾引女学( xué)生，甚至定义为职权骚扰( rǎo)，绝非他在梦境中接受表( biǎo)白的高姿态。由此一来，当( dāng)他追求欲望的美梦再次( cì)恶化、导致其惊醒的时候( hòu)，他已然直面了衰老破坏( huài)欲望达成的真相，在“敌人( rén)”面前败北。
因此，在最后一( yī)次的惊醒之中，镜头给到( dào)了空无食物而又整洁“未( wèi)吃”的桌面与碗筷，以及封( fēng)闭的井口，暗示着他对食( shí)欲的放弃，也由此不再面( miàn)对水井中释放的敌人，为( wèi)了满足口欲而打开井口( kǒu)，里面的“敌人”---衰老肉体导( dǎo)致的欲望扭曲---代表着人( rén)生的真相而攻击他。他放( fàng)弃了追求欲望满足的内( nèi)心，由此杜绝了“敌人”的入( rù)侵，也就不会狼狈地败北( běi)。
在这个阶段，他产生了最( zuì)后的“美梦”，即有尊严的死( sǐ)去---欲望因衰老而无从实( shí)现，反复追求欲望又导致( zhì)了扭曲的丑态，以及最终( zhōng)无尊严的死亡。因此，当他( tā)认知并接受这一结果之( zhī)后，决定以自杀的方式结( jié)束生命，以此规避最终在( zài)经济困窘、无法苟活之时( shí)的落魄之死。在最开始的( de)部分，他就说“看着银行存( cún)款的减少，仿佛在死亡倒( dào)计时”，经济能力因衰老而( ér)丧失，各种欲望也得不到( dào)满足，最终走向老死。但是( shì)，他始终想要达成欲望，因( yīn)此不甘老死，而是反复挣( zhēng)扎，却反而导致了欲望的( de)愈发扭曲、黑化。因此，在最( zuì)后的时刻，他决定自杀，即( jí)经济枯竭、肉体崩溃之前( qián)的主动死亡，保持住最后( hòu)的一丝尊严。
有尊严而非( fēi)狼狈到底的死亡，是他能( néng)够争取的仅存男性高知( zhī)尊严，建立在“承认欲望不( bù)可得之现实”的前提上。他( tā)写下了文法严谨漂亮、指( zhǐ)向“文学”的遗书，在向大家( jiā)道歉的规整、风度的结尾( wěi)中盖了印章。此时，自家的( de)主观性环境成为了他的( de)自杀场所，同步于“主观思( sī)想”的变化，房屋的清洁整( zhěng)齐即是"去除老年人恶臭( chòu)”的逆转衰老之象征。
然而( ér)，即使是这样的死亡尊严( yán)，也依然要经受失败的考( kǎo)验。他再次被门外的声响( xiǎng)打断了自杀，门外的老人( rén)再次被拉了狗粪，也再次( cì)与年轻女人发生了冲突( tū)。这个线索具有很强的象( xiàng)征性，狗粪代表着老头的( de)非清洁状态，也是现实世( shì)界对老头的折辱与轻视( shì)，而老头的反击则是对自( zì)身衰老而被“恶臭”之命运( yùn)的抗争，要求年轻女人打( dǎ)扫干净。同时，他与年轻女( nǚ)人的冲突关系，也暗含了( le)老人追求对年轻学生之( zhī)爱欲的心境，象征着后者( zhě)的不可实现。在这一段的( de)结尾，“敌人”来袭，击毙了老( lǎo)邻居，他在慢镜头中倒在( zài)了狗粪上，“清洁”被打破，“反( fǎn)衰老”与尊严也荡然无存( cún)。
显然，即使男主角已经接( jiē)受了欲望的不可得，承认( rèn)甚至主导了自身的死亡( wáng)，仅有的“尊严死亡”依然会( huì)被“敌人”所不容，必须按照( zhào)“敌”的模式，在极度衰老、追( zhuī)求欲望而又不得的丑陋( lòu)状态之中，“坐上狗粪”与“被( bèi)击毙”地死亡。这个梦境同( tóng)样说明了原因：面对老邻( lín)居要求作证的老人并未( wèi)答允，随后更是在枪炮中( zhōng)试图救下年轻女孩，说明( míng)了情爱欲望的仍存，必然( rán)会牵绊住他的尊严自杀( shā)。他试图救下年轻女人，但( dàn)最终还是让后者出去救( jiù)狗，最终被击毙。此时，他对( duì)其的“爱欲”也随之落空。狗( gǒu)狗名字“巴尔扎克”代表了( le)“文学艺术”，作为载体的狗( gǒu)已经说明了文学在男主( zhǔ)角主观性场景中的扭曲( qū)，最后更是被“敌人”打死，连( lián)同“爱欲”的年轻女人一起( qǐ)。
主观性的梦境之中，与女( nǚ)人一起被射杀，说明老人( rén)已经主动承认了欲望与( yǔ)“文艺”的不可得，只求保有( yǒu)尊严的“被射杀”，而非像他( tā)想象中的老邻居一样，坐( zuò)到狗粪上而死。在梦境的( de)结尾，他躲进了封闭的仓( cāng)库，直接融入充满“非衰老( lǎo)阶段人生”的环境，年轻正( zhèng)是各种欲求达成的条件( jiàn)。但是，他听着枪炮声，却战( zhàn)胜了恐惧，勇敢地走出仓( cāng)库，迎接敌人，并被迅速射( shè)杀。这意味着他的主动死( sǐ)亡，甚至是一种体现勇气( qì)与精神的“迎击敌人”，成为( wèi)了放弃了“非衰老”（仓库）、主( zhǔ)动寻找尊严式死亡之人( rén)，也是面对“衰老导致欲望( wàng)破灭”之敌人面前的唯一( yī)体面，高姿态（高知）地接受( shòu)衰老这一敌人给予自己( jǐ)的死亡。在原本封闭的房( fáng)屋中，广角镜头强化了房( fáng)屋空间被“敌人”入侵后的( de)动荡，封闭房屋反映的主( zhǔ)观世界被“敌人”难民彻底( dǐ)攻陷，意味着心境的完全( quán)受制于敌、被其同化，让广( guǎng)角镜头下的老人处在极( jí)度惊恐的状态。
他从这段( duàn)梦境中缓缓苏醒，呼应了( le)影片开头的第一次苏醒( xǐng)，定位在最初“绝对美梦”的( de)反面，“彻底噩梦”在这段梦( mèng)境的结尾被积极地接受( shòu)了。这让他完全回到了现( xiàn)实之中，并寄托了“早点见( jiàn)到大家”的希望：只有死亡( wáng)才能改变他的衰老，并见( jiàn)到亡妻与后辈等人。最终( zhōng)，他似乎达成了“有尊严的( de)死去，接受欲望的破灭”这( zhè)一最终目标，自杀成功。
这( zhè)也对应了小标题“春”---夏秋( qiū)冬是他美梦破灭，走向“接( jiē)受死亡”结局的过程，也是( shì)一年内的单次发展，而“春( chūn)”则是新一年的开始，带来( lái)了他“见到大家”的新生，用( yòng)有尊严的自杀摆脱衰老( lǎo)，从零开始，重新拥有欲望( wàng)达成的年轻人生。
在最后( hòu)一场戏中，律师宣读他写( xiě)法严谨、妥善安排一切的( de)遗书，侄子则成为了家族( zú)房屋的继任者。侄子关闭( bì)了洗碗的水龙头，将文艺( yì)书籍略作浏览后即放回( huí)书架，暗示着老人追求的( de)欲望的消失：他的死亡带( dài)来了侄子的入主，侄子则( zé)杜绝了文艺妆点的欲望( wàng)，而拥有欲望的他则已经( jīng)去到了他界。
但是，侄子是( shì)他的血脉后代，实际上暗( àn)示着“新生的他”：他继承了( le)父辈的房屋，也将之传递( dì)给下一代，多代人的血脉( mài)联系正是对“循环新生”的( de)暗示。因此，侄子作为“新生( shēng)的他”，继承房屋等同于“循( xún)环往复”：老人没能摆脱上( shàng)一代的走向，无法解决欲( yù)望，并在衰老中死亡，再下( xià)一代的侄子也会因“继承( chéng)欲望主导的命运”而重蹈( dǎo)覆辙。
在影片的结尾，侄子( zi)走入了封闭的库房，拿出( chū)了里面的望远镜，满足自( zì)己的窥私欲，也由此接触( chù)、放出了封闭库房里的“敌( dí)”。老人年轻时的照片与侄( zhí)子的长相一致，强化了后( hòu)者具有的“年轻时老人”属( shǔ)性。因此，老人的尊严自杀( shā)并非真正的解脱去他界( jiè)，而是被转移到下一代的( de)原地循环。他会再次回到( dào)这里，再次激发出欲望，也( yě)再次在衰老的进程中无( wú)从满足欲望，最终至多只( zhǐ)能选择欲望未遂导致的( de)死亡方式而已。
这也正是( shì)影片建立多重“循环往复( fù)”的原因，整体篇章的四季( jì)轮转、单一篇章中的每日( rì)轮转，以及具体流程中的( de)情节重复。从早晨到夜间( jiān)、梦境到现实、一年内四季( jì)的无限循环之中，而人的( de)欲望发展、破灭全过程也( yě)在不停打转，并由内在的( de)负面趋向形成变化，表现( xiàn)着打转之中的“欲望黑化( huà)、堕落升级”。它表现着老人( rén)在人生层面之上的循环( huán)往复，始终被困在其中，禁( jìn)锢于房屋与其象征的“内( nèi)心”。
在最后一组镜头中，“新( xīn)生老人”侄子拿起了铲子( zi)（“清洁院落杂草”，无老人恶( è)臭），翻看老人年轻时的相( xiāng)册，均是对“年轻老人象征( zhēng)”的指引，随后来到了与年( nián)轻老人照片对比、二者长( zhǎng)相一致的画面。最后，他作( zuò)为“老人年轻化”之人，拿起( qǐ)了仓库里的望远镜。他的( de)窥私欲得到展现，最终看( kàn)到了老人的亡灵，惊恐无( wú)比。在自杀之前，老人在房( fáng)屋中被“敌”彻底入侵、不停( tíng)惊吓，“新生”的他也同样惊( jīng)恐，而他则成为了曾经以( yǐ)亡灵形式出现的“祖父”，深( shēn)化了代际交替、具体身份( fèn)切换、内在血脉传承的寓( yù)意。
老人的亡灵无疑意味( wèi)着真正新生的失败，其象( xiàng)征的“衰老中的尊严之死( sǐ)”也被推翻，没能达成脱离( lí)房屋束缚、每代人均同一( yī)命运的作用。作为老人新( xīn)生的象征，侄子被惊吓，其( qí)独立的身形也在远景中( zhōng)消失。这暗示着他对“衰老( lǎo)中死亡”的提前认知与恐( kǒng)惧，具体身形的消失也暗( àn)示了“老人”的灵魂并未超( chāo)脱，而是以侄子的身份重( zhòng)蹈覆辙，继续着房屋内部( bù)----空镜头里封闭的大门---的( de)代代循环：年轻时的欲望( wàng)满足，衰老后的欲望破灭( miè)与死亡，自始至终且愈发( fā)恶化的欲望扭曲、负面性( xìng)。
因此，老人退让到最后一( yī)步的“承认欲望破灭，有尊( zūn)严死亡”也最终宣告失败( bài)。他的新生依然会有欲望( wàng)，也就要继续面对“敌”，走向( xiàng)必然的衰老，并承受欲望( wàng)不再可满足的噩梦。
这一( yī)次，吉田大八显然给到了( le)绝对黑暗的结局，抹除了( le)虚幻希望感作为全片落( luò)点的可能性。《桐岛》的结尾( wěi)，男主角在学校阶层化生( shēng)态的真相中，最终激发了( le)梦想带来的充实感，让学( xué)校恢复了存在的意义。而( ér)在《纸之月》中，女主角被定( dìng)性在犯罪者的身份，却也( yě)在半真实半幻想的氛围( wéi)之中，看到了自己当年救( jiù)助过的非洲男孩，均将“希( xī)望”以朦胧的形式相对延( yán)续下去。相比之下，本片同( tóng)样给出了绝望的时刻，却( què)并未扭转，反而进一步落( luò)实了绝望感。
当然，本片
